来源丨 刘虎和朋友们

景来律师

3月18日，60岁的廖哲走进了广东省新兴县检察院的大门，配合调查其涉嫌“挪用资金罪”一案。

“公司是我自己的，我挪用了谁的资金？”廖哲是一位拥有亿万资产的民营企业家，曾经，他的两个外向型产品出口为主的工厂红红火火，生产的不锈钢餐具销往欧盟，年产值数亿元。然而，如今他不仅举步维艰，公司资产被冻结，两家工厂将面临倒闭，还被举报涉嫌刑事犯罪。昔日风光无限的民企老板成了“待罪之身”。

廖哲的不锈钢制品厂区一角。刘虎 摄

这一切都要归根于2018年的一笔1.34亿元的民间借贷。经过不断的高息利滚利套路，廖哲被迫签到的借款总数高达4亿多。这4亿多元的债务，刚好覆盖他所有的资产，于是资产被冻结。

在维权的过程中，廖哲发现，在大湾区，他的遭遇并非个案。江门台山市的陈彩珍、肇庆市的梁泽强、广州市番禺区的谢荣标等多名民营企业家，几乎都遭遇了同样的模式。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债台高筑，楼盘烂尾，老板坐牢，资产全部被侵吞。”同一个涉事银行、同样的放贷人、一样的“借贷套路”，以及同样的困境，这些民企老板认为他们遭遇了职业的套路贷。他们的举报，指向了共同的债权人——广州番山集团，以及番山集团的实际控制人——高仲勇（当地人称“贵利勇”）。

“过桥”借贷致老牌民企倒闭，“步步陷阱”

在广东省新兴县，廖哲的粤兴华不锈钢制品厂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粤兴华公司）曾经很是风光。该公司成立于1994年，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到2018年时拥有工人1300人，土地240亩，每年产值约三亿元。

2018年初，由于当地政府整体规划，工厂的用地性质改变。按照政策要实行挂帐收储，政府收回工厂的土地后重新挂牌出让，然后企业和政府按比例分成。但是工厂占地的这200多亩土地，已经因为一笔6000多万元的贷款被抵押给了当地某银行。政府要完成征收，公司就必须还贷把土地赎出来再交给政府。这样一来，公司就出现了暂时的资金困难。

粤兴华公司的一个厂区。刘虎 摄

廖哲称，在此过程中，有一个朋友介绍他认识了广州番山集团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高仲勇。高仲勇称他们可以帮助做广州农商行的委托贷款，根据粤兴华公司的资产情况，可以通过广州农商银行给予授信1.6亿元。

粤兴华公司的土地有200多亩，按照当时400多万一亩的价格，土地价值接近9个亿，按照政策，政府将会把60%的土地出让金补偿给他，这样大约有5个亿，完全有能力偿还1.6亿元的短期“过桥”贷款。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廖哲接受了高仲勇的“橄榄枝”。

廖哲根据要求前往位于广州市番禺区的番山集团公司，在这里他还见到了广州农商行的一位黎姓经理。廖哲因此对贷款更有信心。对方告诉廖哲，他们经过尽职调查，认为他的资产足以覆盖贷款，8-10天就可以办好所有的委托贷款手续。

番山集团公司打造的总部园区。刘虎 摄

但是廖哲从2月等到了3月底，都没有等来通知办理委托贷款。他咨询黎姓经理，对方称办贷款要找高仲勇，贷款发放由高仲勇决定。

一直到了2018年4月，急需资金“过桥”的廖哲找到高仲勇。高仲勇告诉廖哲：“反正农商行办理贷款是没问题的。如果你急着要钱的话，我可以先私人借给你。到时候农商行的贷款批下来，再还给我，但利率当然比银行委贷高的”。

想到周转的时间不会太长，廖哲便同意了高仲勇的提议。随后，在2018年4月20日到5月期间，高仲勇通过一个叫做陈家良的人，分多笔借给廖哲1.3亿元。拿到钱后，廖哲用一部分偿还当地银行6000多万的贷款赎回土地，将土地交给了政府，剩余的资金作为了企业的流动资金。

为什么仅需要6000多万元资金赎回土地，却要借款一亿多元呢？廖哲称，高仲勇让他把其他所有债务都处理掉，他要做廖哲单一的债权人。

就在廖哲被安排从陈家良那里获得了第一笔资金300万元的时候，廖哲公司的银行U盾、公章、营业执照、法人印鉴被对方拿走，名义是进行共管。

当高仲勇借给廖哲的资金到位后，套路出现了。廖哲称，之前给他承诺的广州农商行1.6亿元授信迟迟不发放，他就还不上高仲勇的私人借款。因为这批借款利息很高，抛开借款时的“砍头息”，月利率都有三分。在这个过程中，高仲勇一直收利息，然后再把利息变成新增的借款进行累加。当垒高到一定程度还不上时，高仲勇又给他新的借款来还之前的本金。后来农商行发放一点借款，高仲勇就当天收走用来偿还新增的从利息所垒高的借款，实行“吊盐水”。

一番重复操作下来，到2020年5月，通过利滚利的计算方式，本金累计到了4.36亿元。这个时候，高仲勇开始“动手”了。一方面，通过仲裁、民事诉讼施压要求还钱，就此在广州仲裁委发起11个仲裁，另一方面，通过刑事控告廖哲犯罪。

为何会涉及刑事犯罪呢？廖哲称，这也是高仲勇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一个套路，其最终目的是掠夺粤兴华公司的所有资产。

由于廖哲的粤兴华公司隶属于香港的母公司——香港国联公司，高仲勇通过陈家良的名义借钱给廖哲后，于2018年6月提出要求将国内的借款转移到香港偿还给他。高仲勇声称为了能够在香港避税，他要做国联集团股东，利用股东分红的形式拿走借款。对于这样的提议，廖哲也同意了，给了对方一个B级40%的特别优先股，出资6万多元港币，高仲勇通过在香港设立一个公司来持有这笔股份。香港国联公司的盈亏和他无关，股东会没有投票权，不进入公司董事会，为他转移资金“度身定造”的名誉股东。属于“明股实债”。但是，这一举动埋下了祸根。

廖哲称，在民事诉讼的同时，高仲勇一方以香港国联公司股东的身份，向广东省云浮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报案，控告廖哲非法挪用公司资金。2022年1月13日，云浮经侦以挪用资金罪对廖哲刑事拘留。2022年2月，公安机关申请检察院执行逮捕，检察院没有批准，廖哲办理了取保候审。后来，案子被移送到新兴县检察院审理，目前还没有审结。

新兴县检察院。刘虎 摄

廖哲称，他遭到了时任云浮市公安局长李雄光等人的迫害（李雄光于2022年调任湛江市人大副主席，2023年10月落马）。原经侦支队大队长游振力曾在2022年春节前的一次审问时明确告诉他，你知道高仲勇的背景有多强大吗？如果你不给高仲勇有所交待，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春节前必须谈妥，不然会惹上大麻烦之类的话。“好像云浮市公安局是受高仲勇指挥一样。”（后来游振力因涉嫌犯罪被逮捕）

在这期间，除了公司账户、廖哲的个人账户被冻结，资产被查封，凡是与他有资金来往的账户都被冻结。新老工厂只能停摆，设备变卖了用于发放工人工资。一个红火的民营企业就此被迫停摆了。

借款1500万先收取500万，放贷人还强行进场施工

在距离廖哲的工厂几十公里远的肇庆市，企业家梁泽强在此开发了一个房产项目。虽然行业不同，他和廖哲遭遇了“相同的命运”。

梁泽强开发的楼盘因借贷被迫烂尾。刘虎 摄

2017年9月，梁泽强的公司开发肇庆市“鼎湖新景界花园”项目缺乏4000万元的短期过桥资金，经曾任某银行行长的汤楚元介绍认识了番山集团的实际控制人高仲勇和刘蓉。和廖哲经历的情况一样，高仲勇也称可以帮助解决4000万元的资金问题，而且借款路径也一样。

梁泽强本来打算只向高仲勇借4000万元过桥资金，允诺一个月后归还。但是高仲勇却称4000万元太少，广州农商行不会授信。然后高仲勇提出一个方案：由他公司通过广州农商行华南支行发放1.5亿元“委托贷款”，借多少算多少，不一定借满。梁泽强以为只是几个星期的过桥资金，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2017年9月26日，梁泽强的恒基公司与高仲勇的广州市番禺区海兴公司签订了1.5亿元的《委托贷款借款合同》和《抵押合同》。同样，高仲勇也拿走了梁泽强名下恒基公司、乐居公司的公章、财务章、银行U盾，公司开发的鼎湖项目二期土地证也由其保管。如此以来，高仲勇全面接管了梁泽强两家公司的控制权。

梁泽强的几家公司都处于停摆状态。刘虎 摄

与此同时，高仲勇要求梁泽强辞退原有的项目施工队，由他安排湖南省方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方源工程公司）带全资进场施工到项目结束，辞退的补偿费和退场费由他们负责。新旧工程队交接时，高仲勇安排关联公司分两笔将2000万元转至梁泽强本人账户，用于支付原施工队的经济补偿。但是，梁泽强称，高仲勇据此要求其签署了一份空白借款合同，后来高填上高额利息进行诉讼并胜诉。

和廖哲的借款过程一样，银行迟迟不放贷。高仲勇以其私人名义给梁泽强借钱，先是1500万元。这1500万元，高仲勇一方收取了300万元的“砍头息”和担保费、200万元的银行公关费，梁泽强实际到手仅1000万元。

几天后，梁泽强公司收到了广州农商行发放1000万元的放款通知。但是到账当天，钱就被刘蓉用恒基公司的U盾转至高仲勇指定账户，用于偿还之前1500万元的空白合同借款。随后，高仲勇又开始追讨剩余的500万元借款本金及利息。他提议再以私人名义借给梁泽强900万元，先结清上一笔贷款10天到期的借款。于是，梁泽强又找高仲勇借了900万元，同样到手寥寥无几。

2017年12月19日，高仲勇让梁泽强去番山集团开会，施工队突然“毁约”，要求支付工程进度款，否则停工。梁泽强本来资金就捉襟见肘，银行又不放款，无奈之下，又签订了一份1000万元的借款合同。借款借新还旧，到手又剩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笔者获取的梁泽强一封《举报信》称，2018年7月，高仲勇冒充他及乐居公司股东签名，将乐居公司的法人代表变更为高仲勇的关联人冯卫东。随后，乐居公司与方源工程公司签订了新的《施工合同》，工程总造价由1.2亿元猛增到2.9亿元。乐居公司由不付预付款变成了需要支付总造价的30%预付款，18个月完成建设项目，变更为3年完成。

一番操作下来，自2017年9月27日至2019年3月6日期间，梁泽强被迫签署了多达21份《借款合同》，单笔借款金额从几百万到上千万不等，合同金额总计高达9393万元。同时，恒基公司和乐居公司的房产销售款4000多万元被划走到第三方账户。广州农商行分别发放1000万元、4000万元、7000万元，合计1.2亿元，全部在当天都被高仲勇一方划走。

梁泽强称，他被高仲勇以开会的名义骗至番山集团大楼，要求签订虚假调解协议书确认偿还关联人邓润群9393万元债务。并查封了乐居公司鼎湖项目土地2.5万平米、房产现楼1万多平米，强行进场施工的2期项目也烂尾。

方源工程公司声称拖欠工程款，工人强行拆除工地排栅等设施。视频截图，受访者提供

和廖哲的遭遇惊人一致，梁泽强也没有躲过牢狱之灾。2021年7月30日，肇庆市公安局鼎湖分局以涉嫌“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将梁泽强刑事拘留。后公诉机关提起公诉，梁泽强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年3个月。

在给广东省多个部门递交的《举报信》里，梁泽强称他个人和公司实际向番山集团及高仲勇私人借款到手金额6000多万元，对方收取了5000多万元的“砍头息”，划走他及公司3.2亿元，已经偿还了2.1亿元。即使如此，梁泽强的债务至今还有4亿多元。

《狂飙》取景地隔壁，上演真实的高利贷“狂飙”

2023年，扫黑除恶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狂飙》大火。鲜为人知的是，其很多场景拍摄都在广东省江门市台山市取景。在台山市陈宜禧路，经营着一家浩瀚商务酒店。它的旁边有一家海鲜餐厅，“京海市最大的黑恶势力头目”高启强就曾在这里用餐。

餐厅门前摆放的《狂飙》剧照。刘虎 摄

估计剧组没有想到，拍摄扫黑除恶大戏场地的隔壁，正在发生着一场持续了数年的“狂飙”。台山市金津置业公司的老板陈彩珍，这几年饱受高利贷之苦。她的遭遇和廖哲、梁泽强几乎一模一样。

2017年，全国各地房地产市场火爆，各大房企纷纷找到金津置业要求洽谈合作开发房地产事项，也就在这时，番山集团嗅到了商机，其资金部总监谷少云和自称中间人的蔺万海主动找上门。他们一脸诚恳地承诺能够迅速通过广州农商银行提供3亿元的委托贷款给金津置业，而且还可以将楼盘带资包建至封顶。这诱惑不小，不过高仲勇并不是什么慈善家。

陈彩珍公司名下的金津广场，地理位置极佳。刘虎 摄

后来的过程并不新鲜，2017年10月11日，在高仲勇的主持下，金津置业公司与番山集团下属的海兴公司签订《总确认书》和《协议书》，约定：海兴公司将自有资金最高额3亿元委托广州农商银行华南新城支行贷款给金津置业公司。

和廖哲、梁泽强一样，陈彩珍也被番山集团要求交出金津置业的公章、U盾和相关证照，此举的目的也是要进行共管。同年10月12日，陈彩珍在番山集团六楼刘蓉办公室，签下了广州农商行、海兴公司、金津置业公司三方《委托贷款合同》，但当时只有金津公司一方签字盖章，而且合同内容和日期都是空白的。

离奇的是，番山集团提出由金津置业向信达资产支付3000万元作为1.2亿元债务重组的保证金（金津置业与信达资产有8000万元本金的债务），并承诺如果一个月内到期未还款1.2亿元，信达资产可以没收保证金。番山集团高仲勇拍着胸口向陈彩珍担保：银行的委托贷款不用到一个月就能下来了，到时银行一放款就马上还掉信达的钱，不会存在什么违约问题，于是陈彩珍就同意了番山集团的提议。

于是，陈彩珍“被”高仲勇安排向其指定的海兴公司借款3000万元支付保证金，但在借3000万元之前，同样“被”安排向对方的关联方——南沙区泰德胜贸易商行借款100万元，用于支付3000万元借款的“砍头息”。并在借款这100万元之前，又被要求支付借款100万元的“砍头息”和担保费3万元。

高仲勇通过广州农商银行将陈彩珍的土地、公司股权全部进行抵押后，第一笔委托贷款1.4亿元发放到金津置业的账户。但是由于公章共管，金津置业根本无法使用该笔资金。

此时，金津置业面临信达资产的债务重组时间已到，如果不及时还款1.2亿元，将会面临失去3000万元保证金的困境。陈彩珍又被迫签署了各种合同及按照高仲勇的意思重签、改签《总确认书》和《协议书》，并被要求签署空白的《台山金津花园项目建设工程总承包合同》施工备案合同（当时金津花园项目还未取得规委会的审批），否则不放款。

陈彩珍称，签署了这些合同后，番山集团才放款1.2亿元用于清偿债务。剩余的2000万元则被番山集团用于偿还之前的借款及支付高额利息，等到陈彩珍的手上所剩无几。然后高仲勇通过停贷、断贷，陈彩珍被迫签下了十几二十份借期为10天至60天不等的“阴阳”《借款合同》。但借款还没到陈彩珍手上就被划走，基本上又回流到了番山集团。就这样不断的垒高金津置业的债务。高仲勇通过制定这些所谓的《借款合同》，肆意制造违约，然后到法院对金津置业提起虚假诉讼。

方源工程公司在金津置业的地产项目未经同意、没有预算的情况下只挖了一个坑。刘虎摄

除了垒高贷款资金，2017年11月，番山集团又安排方源工程公司强行安排重型机械设备进入金津花园项目工地。在没有得到住建部门许可、金津置业还没有确定围栏造价的情况下自行开工，围蔽、搭建宿舍、办公室、挖基坑。虽然当地住建部门多次警告，但是依然强行施工，后来自行编制了900多万元的工程款（法院判决支付600余万元）。

陈彩珍的《举报信》称，番山集团通过一系列操作，3亿元的银行委托贷款未按合同约定于完成抵押后三天内放款，只是发放了1.4亿元后，就与银行合谋通过停贷断贷，将金津置业的出借本金垒高到约2.5亿元，加上利息一共4亿多元。金津置业名下的两块商住用地、陈彩珍名下的酒店物业，合计价值10亿元，全被查封、冻结，项目全面停摆。

多个受害人举报番山集团贷款诈骗专家认为高仲勇涉嫌“套路贷”

江门美吉特置业有限公司开发的江门新会区美吉特广场，亦因身陷一笔2.6亿元的“套路贷”，致使价值16亿元的2367套房产被套牢。在“套路贷”团伙的操控导演下，美吉特公司因资产长期无法变现被迫走向破产，商业广场由旺转衰，2000多商户租金被侵吞，演变成江门新会“头号维稳事件”。

《广东最大“套路贷”横行江门》的网络文章。网络截图

“这起年化率高达57.6%的套路贷，历经广州中院的审理和判决，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从其庞大的组织结构、环环相扣的精准套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嘴脸、横行江门的通天能耐来看，这个明面上以孟冠成为代表的套路贷团伙，或为广东最大高利贷集团。”

知情人称，孟冠成是高仲勇的妻哥，也是高的代理人之一。总资产价值16亿元的项目被2.6亿元“套路贷”诈骗，幕后亦正是“贵利勇”。

最近几年，廖哲、梁泽强、陈彩珍以及笔者曾经关注过的谢荣标（见《“广州套路贷第一案”办结，幕后仍有大鱼》），一直在控告、举报番山集团以及它的实际控制人高仲勇涉嫌诈骗、非法放贷等问题。

2024年2月，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高校的法学专家接受当事人委托，对番山集团及高仲勇的放贷情况进行了法律论证。专家们一致认为，根据现有证据，依照现行法律，高仲勇的放贷行为已经涉嫌“套路贷”；高仲勇在实施涉嫌“套路贷”的过程中，采取诉讼方式（包括仲裁后先法院申请强制执行）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符合诈骗罪的成立条件，已经涉嫌诈骗罪。

专家们认为，在客观上，高仲勇涉嫌使用“套路”与借贷人形成虚假债权债务，符合“套路贷”的客观要求。高仲勇涉嫌制造民间借贷假象。高仲勇对廖哲、梁泽强、陈彩珍、谢荣标等人的放贷普遍存在以提高收取利息（砍头息）、担保费等名义，让对方签订金额虚高的“借贷”协议的情况。

外表光鲜亮丽的番山集团番山智库园区。刘虎 摄

高仲勇涉嫌制造资金走账流水等虚假给付事实，并涉嫌故意制造违约、故意垒高借款金额。在廖哲、梁泽强、陈彩珍、谢荣标等人未偿还虚高“借款”的情况下，通过诉讼、仲裁等方式软硬兼施向被害人“索债”。

法学专家们认为，在主观上，高仲勇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符合“套路贷”的主观要求。从金额上看，高仲勇所获远远大于其本金及利息，其行为目的不是为了获取利息，而是为了占有他人的财物。从依据上看，高仲勇获取财物的依据不是其出借的本金，其行为目的不是为了利息，而是为了占有他人财物。

高仲勇涉嫌“套路贷”的行为符合诈骗罪的成立条件，涉嫌诈骗罪。从关联人的行为性质看，高仲勇关联人梁兆敏的诉讼诈骗行为已被广州两级法院认定诈骗罪，对高仲勇涉嫌“套路贷”的行为也应以诈骗罪定罪处罚。

“哪怕是不构成诈骗罪，他的行为也涉嫌构成非法经营罪！”廖哲说。

“贵利勇”行贿广州副市长一套别墅？本人未回应

近几年，上述民营企业家一直在向中央、广东省等多个部门举报番山集团和高仲勇。《举报信》称，高仲勇为新西兰籍的香港居民，在国内非法放贷时间之久，搞“套路贷”诈骗企业面之广，非法占有企业财产之大，即使有广东省委某领导批示，仍然违法犯罪，畅通无阻，让他们无法理解。

除了“套路贷”，《举报信》还称高仲勇涉嫌巨额行贿。高仲勇曾出资为广州市副市长陈某（现已退休）购买花园别墅一套，并出资为其装修。该别墅和高仲勇的别墅为同一时间购买，同一施工队装修。别墅位于番禺最大小区——祈福新邨里的湖畔豪庭，属于园中园。

据公开资料显示，该小区的别墅目前单价为7万元左右每平米，别墅挂牌价均在2000多万元。

《举报信》提及的别墅所在小区。刘虎 摄

不仅指控高仲勇涉嫌行贿，《举报信》还称陈某的儿子将大额资金多年存放在番山集团放高利贷谋利。那么，高仲勇对于多位企业家的举报又将作出怎样的回应呢？

3月25日，笔者就“番山集团及你本人在和陈彩珍等人的贷款纠纷案中，是否涉嫌套路贷？多人举报你违法放贷，怎么看待此事？有人举报你向退休副市长行贿湖滨花园的一套别墅，是否属实？”等问题给高仲勇发送短信求证。截止本文发布，高仲勇没有作出任何形式的回应。

一位参与举报的企业家说，他们的举报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至少在举报发生后，番山集团投资的番山广场项目已经被迫停工，原因是举报之后银行停止了贷款。

巧合的是，据媒体3月19日报道，广州农商行原行长易雪飞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

处于停工中的番山广场。刘虎 摄

谢荣标等民营企业家认为，＂以上列举的4个受害人在被贵利勇诈骗者中，只是冰山一角＂，高仲勇就是现实中的高启强，连他的小弟梁兆敏都被广州法院定成了黑老大（领刑22年），而他还照样过得滋润。

“这样的团伙不查，扫黑除恶扫什么？”一位网友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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